992 被成全的堅持

建築營造是手工業的工作，用腦力鋪排鋼筋、規劃工作順序，用體力和汗水一磚一瓦打造別人的城堡，雖說獨當一面的師傅薪水實在不低，但大多數父母如果小孩子念得上去，也多不願意讓孩子風吹雨打，如今全世界的年輕人都是大學生和喝過洋墨水的碩博士，別說工地現場多是年紀甚長的作業員，一手抓著一把鋼筋，一手抓著鳥嘴灣勾，小心翼翼的爬上爬下，大太陽底下一步一步的綁匝鋼筋。就連願意坐在辦公室靜下心來一筆一畫製圖、小心翼翼的計算面積或樓梯踏數，這樣的年輕人都顯得難能可貴。
灌漿前最後檢查，還有兩處的邊樑鋼筋貼模的缺失，還沒改善，壓送車和青龍嘴已經到現場，我沒有下樓的打算，我站在勘驗鋼筋樓版的一角，刻意站在一樓工作人員看的見的地方，用身影讓他們知道，我還不打算下去。幾分鐘後，灌漿這一組的人上來兩個。樓下打開開關試噴水，咖啡色的皮衣防水，我把衣領拉高一點，想擋住襯衫。沈默不發一語，我太年輕，只有沈默才是有效⋯⋯的叫囂和抗議。
年邁的粗工老伯拿著工具把貼模的鋼筋內凹試圖折彎，破口大罵上面有人。灌漿組的作業員悻悻然的朝樓下喊暫停。
老伯？是的，是老伯，老伯繼續用歷盡力氣試圖把貼模的鋼筋彎離模版，蹲下來撿起一支3號鋼筋協助撐開他最後一吋的力氣，並把混凝土塊塞進鋼筋和模版的縫。剩下多餘的力氣留在模版上形成一道刮痕。我很謝謝營造廠老闆，我要求改善之後他從工地消失的半小時，原來不是放我鴿子，讓工作人員硬上灌漿，而是去借調工具，和調遣一個粗工過來凹折鋼筋。有一瞬間，我以為我要失去對你的信賴。對老伯的勞動我也略帶歉意，嚴格說來，偶爾一處或兩處貼模，以我願意簽名負責的標準，拆模後，會還有幾道工續，終究是被鏝平、被防水材、益膠泥、二丁掛包覆。不過，因為這面牆是將來會面對梅雨季節強勢風雨的主要牆面，風吹雨打、東西日曬，今天我的態度確實比較保守。
老伯，辛苦你了！除了讓我對得住也站在一樓的業主，也謝謝你對我的成全。更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