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65關於簡單

關於建築設計，你一定不相信，關鍵就是這些簡單的道理。

我可能不太依賴深奧的或玄幻的說詞，對我而言，可操作性，具體性，一直是我「作事」的最高指導原則。用一個方法來檢驗你自己的道理或說法是「簡單」還是「深奧」就是，拿這個說法和別人溝通的時候有沒有障礙。而，這個要溝通的別人不能是個建築人或設計師或藝術家，因為這些人有時候容易基於某些自尊，即使似懂非懂或是顧及情面，也會點頭如搗蒜或說「目前還不是很清楚，但好像有點眉目或頭緒。」這個溝通的別人，應該要是業主，委託人。業主支付我們規畫設計監造費用，聽不懂會直接回應，就像我們看醫生，聽不懂，我們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，不管信不信任，或尊不尊重專業，不管有沒有顯露我們的無知。所以，我們可以這樣在設計會議的時候，看著模型，試著這樣告訴業主：

「這個入口需要一點凌波微步，因為這個廚房面對客廳的探囊取物，所以要用六脈神劍來以柔克剛，..........然後，在使出佛也發火之後，在植栽的部分運用降龍十八掌化險為夷，最後再化糞池的部分以萬佛朝宗作收勢，運氣吐納，打完收工。」

我們當然也有機會遇到品味非凡的業主，但我相信更絕大多數業主，都更期待聽到更具體的說法，甚至更誠實的說法(例如:這樣子比較美!)。建築設計，我們需要的不是說太多話或寫太多字，而是要動手畫圖，案例分析甚至製作模型。王大閎建築師一生以木訥寡言著稱不談繽紛喧嘩的設計概念，從來也不因為這樣，而減損其作品的優美與細緻。

面對業主在我設計操作上的疑問，我通常會直接給答案，一刀斃命的答案，剩下是他喜不喜歡或接不接受的事。答案簡單到讓人一點就通、瞬間明瞭，如果你是我的學生，能不能做到「這些枯燥而簡單工作」，則是另一座你可能極需要攀爬克服的大山。



另外提醒的是，不要一群人做一個案例的分析，因為，期末評圖的時候，大家做出來的都會一樣，所謂創意或特色這件事情，是物以稀為「創意」。所以，應該安靜的作自己的案例分析，萃取手法，反覆練習，並大量重複運用，直到運用熟練，直到行雲流水。即使大家都說你每次都這一招。考場上，順水推舟，游刃有餘才是我們要追逐的目標。因為我們的創意在改題老師的眼裡也許不到五秒。他看不到我們的創意，通常只看到我們的圖。同時那些我們自己都覺得快用爛的手法，其實對改題老師而言，他只看過這一次，我們考試當天畫的這一次。



也提醒，不要太靠勢自己表現法很好而輕敵，在我的教學經驗裡面，小菜鳥打敗設計高手是相當常有的事情。電影「極速傳說」裡面有一句經典話:「不管對手在弱，我都會用獅子撲兔的精神去面對他。」即使是這樣的高手，最後還是輸給紈褲子弟Sky(當然輸給Sky之後，還是應該要打起精神再戰江湖)。人生有些時段，我們需要的不是表演舞台，開心接受掌聲與讚賞，而是少林練功房。要閉門造車的踩地板，要揮汗如雨的揮拳，沒有掌聲地。無論能力多強，考試當天，策略下錯，操作流程不順，結局可能就全盤皆輸。而繪圖表現法?即使是菜鳥，在旁邊看見如何運筆，看見如何上色渲染，在好死不死的考試時間延長一個小時，我們原本預計應該有的優勢距離，一下子就被稀釋，一下子被拉近。一個髮夾彎，一個水溝蓋，一陣疏忽中，精準嚴謹的小菜鳥瞬間呼嘯而過，望塵莫及。最後得到勝利小菜鳥的誠摯感謝。有時候我們真的得深思。在這場過程中，我們究竟是要贏得實質的勝利，還是炫麗或安慰的掌聲。在漫長的人生中，得到更多人的認同、肯定、感恩當然也很美好，但，那是不是眼前該做的事呢?



近來和幾位年輕朋友交談，對方言辭犀利直接卻又誠懇善良。言談之中頓時詞拙而不知如何回應，直接對話深怕太直傷人，不開口提醒，又自覺道義上良心不安，為文婉轉回應，希望有緣分輾轉被對方閱讀。